重磅政策之下 海南能甩掉“国际房地产岛”的帽子吗？

在三亚长长的沙滩上，五星级度假酒店遍布，高尔夫球场、水疗中心、购物广场拔地而起，昂贵的私人度假别墅也不足为奇，但在这座已经发展了八九年的国际旅游岛上，唯一罕见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国游客。对于这样尴尬的情形，有人一针见血指出，有好资源，却没有好产品，缺的是真正的文化融入。

上周五，在庆祝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30周年大会上，国家领导人郑重宣布，党中央决定支持海南全岛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并逐步探索、稳步推进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分步骤、分阶段建立自由贸易港政策和制度体系。

随后国务院对外发布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

从经济特区到国际旅游岛，20余年间，任何一次政策的红利都伴随着地产资本的涌入，并迅速拨得头筹上演一场盛宴，但有学者却认为这次自由贸易区、自由贸易港的宣布，意味着房地产已经在海南率先步入夕阳产业了。

对于此次文件中夺人眼球的“鼓励发展沙滩运动、水上运动、赛马运动等项目”、“探索发展竞猜型体育彩票和大型国际赛事即开彩票”，也有专家认为，开放赌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后者的提法与此前相比，毫无新意。

新旅界（LvJieMedia）分别和中国旅游协会休闲度假分会秘书长、北京联合大学中国旅游经济与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曾博伟，国家开放大学（海南）国际旅游学院执行院长杨哲坤，以及中国传媒大学旅游目的地形象传播研究方向的张帅博士聊了聊，听听他们如何解读新战略背景之下的海南旅游，以下内容均根据电话采访整理：

曾博伟：自由贸易港定位之下的海南可对标香港

自由贸易区和自由贸易港的核心是更加开放的政策，对于海南旅游业来讲，各个生产要素的国际化程度会更高，有利于海南作为国际旅游岛去整合各方面的资源，比如说人员的开放，尤其是签证政策，或许未来会更放开一些，类似济州岛那样，还有免税政策的全岛覆盖，目前还只是在几个城市。

除此之外，培育“消费型”经济的发展模式这种提法我也比较看好。因为海南除了自身优越的自然环境之外，它一直希望依托外来消费来拉动当地经济发展。因此，接下来在自由贸易港的定位下，更多、更大范围的税收减免也有可能，让海南变成一个旅游消费的地方。

目前对海南岛的战略定位中重要的一点就是国际旅游消费中心，这并不是说海南作为“国际旅游岛的定位”已经变了，而是在新的背景之下——海南建省三十周年——更强调“国际旅游消费中心”，围绕消费会出台一些更加精准、力度更大的刺激政策。当然，国际化这一点依然在进一步强化，比如说引入更多的国际人才、企业以及国际化的标准，接下来如果在签证政策方面更加放开之后，会有利于吸引国际游客，目前还只有45个落地签国家。但客观来说，海南岛国内游客占主导的情况依然不会改变，因为中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旅游市场，肯定要首先满足国内旅游市场的需求。免税政策对于吸引周边国家的游客当然也会有好处，参照香港岛，它作为购物天堂，主要游客都是来自亚洲。

自由贸易区的政策大家都已经看得到了，因为在别的地区也已经实行过，包括这次文件里的很多内容都是把自由贸易区已有的政策又重新说了一遍，大家更关注的是自由贸易港，这需要去探索，自由贸易港究竟能有什么政策。香港就是很典型的自由贸易港，很多人会去香港购物，因为免税商品价格便宜，当然香港因为地产的管制租金高昂，如果不考虑这个因素，它的商品竞争力会更强，从自由贸易港的角度来讲，海南未来可以直接参考的对象就是香港，很可能香港的一些东西会复制到海南，当然也可能会对香港的旅游业造成冲击。

开放博彩业的可能性极小

在国务院4月14日正式对外公布的《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中，提出了“支持在海南建设国家体育训练南方基地和省级体育中心，鼓励发展沙滩运动、水上运动、赛马运动等项目，支持打造国家体育旅游示范区。探索发展竞猜型体育彩票和大型国际赛事即开彩票。”对比2009年出台的44号文件，相关的表述是“在海南试办一些国际通行的旅游体育娱乐项目，探索发展竞猜型体育彩票和大型国际赛事即开彩票。”可以说，赛马运动项目在新的文件中已经明确提出来了，但是并没有说明可以赌马，下一步政策意图也还不明朗。

不过开放赛马运动本身也是进步，因为赛马场的建设在国家发改委的产业目录里是属于禁止类的，建设赛马场本身就很有难度，很多地方想上马都被限制了。现在海南岛从体育的角度提出了发展赛马运动，但一些人猜测的赌马可能性微乎其微。

关于体育彩票的事情，这次的提法没有任何新意。2009年的44号已经提出来了，但从实际发展来看，并没有落地，这次又重新提出来，我推测可能会有一些突破，但突破到什么程度还很难讲，是否会如大家猜测的那样开放博彩，我个人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首先就会对香港和澳门形成直接的冲击，而且也不符合我们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定位。不过可能会存在擦边球的情况，比如说开放邮轮旅游，邮轮开到公海里面可能会有一些博彩活动。

杨哲昆：国际旅游消费中心是国际旅游岛的深化

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从国家层面来讲，是整体大战略中的一部分，这个大战略就是把旅游业打造为世界后金融危机时代的中国战略性支柱产业，这也是国务院在后金融危机时代对中国整个宏观发展的一个定位。

海南率先在旅游方面，从国际旅游岛建设开始探索着向前走。从2010年提出建设国际旅游岛，到现在提出国际旅游消费中心，是政策的进一步深化。因为海南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从2010年到现在已经有8年的时间了，这个过程中，海南积累了很多经验，各方面条件开始成熟起来，并且在国内外市场引起广泛影响，具备了升级发展的条件。国际旅游消费中心的问题，实质上是从旅游交往的角度强调向更深方向的发展。

虽然旅游涉及到食行游购娱各个方面，但旅游商品的消费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从世界范围内来看，旅游业发展成熟的地区，旅游商品消费一般都占到旅游消费的40%左右，但是在海南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在国际化的交往中尤其欠缺。所以从旅游发展角度来讲，既然相关各方面条件好了，那么给予更宽松的政策，向更成熟方向去迈进，旅游在此过程中形成的商品交往也会拉动更加广泛的交往。

所以这个提法实际上是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这个大概念下的一个升级。国际旅游岛建设是长期的任务，也会不断地深化，但在这个大概念下，每个阶段强调的点都不一样的。从目前情况来讲，具备这样的条件，所以提出国际旅游消费中心去进一步推动，它是一种升级，一种发展中敏锐的、把握时机的升级。

打造国际化旅游产品依然需要时间

海南岛在东南亚片区是有优势的，但是前期发展还是远远不够，这有多方面的原因，比如旅游资源的相似度较高，这需要通过文化的融入形成产品的特色，但产品的提升需要一个过程，海南岛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欠缺。只有资源，没有形成产品，这就很尴尬了。

另外，度假旅游，尤其是跨国去度假，往往有一些条件限制，如果海南岛在自由贸易港的建设中能够提供更宽松的政策的话，很多高档的国际旅游消费市场也会过来。比如说，海南岛是实行了落地签，但结果一签就是签一个星期，这远远不是真正的落地。还有一个对比，在泰国的普吉岛，生态破坏其实很严重，论自然资源远不如海南岛，但很多国际游客，都跑去普吉岛而不是海南，这其中就涉及到一些黄赌毒的消费，在当地是放开的，但我们肯定是要严格控制。现在从国家层面提出了赛马项目和体育彩票、即开彩票等，首先就带有一种很强的，并且得到国家允许和认可的去探索的意味儿，这样才敢先行先试，否则只能是一般性的讨论讨论，不敢往前走。

另外，海南的一些国际化的高星酒店、度假村虽然做起来了，但是更重要的是要恰当地与当地的文化、民俗和地方特色融合在一起。我觉得乡村旅游会提供很好的真正体验地方特色的度假产品。印象很深的一个例子是，有一次韩国一家电视台来海南采访，他们希望感受到的是真实的海南，结果当地五指山政府推荐到了中华民俗文化村去了，人家过去之后一个都不拍，后来才推荐他们去了一些黎族的文化村庄。所以我们需要的是开发这样的自然村资源，中华民俗文化村几个亿投进去了，如果能投到这些村庄去，立刻就靓丽起来了，这样形成的产品才可能是真正的生态化，对当地人民的生态化。

当然这样的推广早期是比较困难的，也存在一些短板，这些产品确实很有特色，和当地老百姓的生活结合在一起，但是作为国际化的旅游产品它的水平不够，当地村民也不会服务，但如果安排其他人来还不行，因为这是当地人自己的东西。所以这需要投入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推动产品和服务的建设。只有这方面提升了，才会形成良好的人文环境，然后与良好的自然资源组合，打造一流的度假产品。

张帅：未来海南旅游业依然是核心 但不是中心

2009年提出建设国际旅游岛时，是以旅游业来引领的，但是在自由贸易港的定位之下，旅游业依然是核心，但已经不是中心了，这也意味着旅游会变成一个相关和比较重要的环节，但并不是最重要的环节，更多地会向贸易、航运、外交、国家战略部署等方面倾斜。

我们也看到自由贸易区和自由贸易港的建设是分阶段的，相对其它新兴的产业而言来说，旅游业在海南具备很好的先天条件，而且已经发展了这么多年了，这两年发展得还比较快，人才储备也相对其它行业也会相对好一些，因此它还是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不过从过去8年的发展情况来看，国际旅游岛的目标应该说并没有实现，单单就三亚的旅游客源来看，国际游客的占比始终没有超过3%，这与普吉岛、巴厘岛相比差距很大。这次国家提出自由贸易区、自由贸易港，也是提高了对海南岛的整体定位，旅游在以前是中心部分，现在只是四个战略定位中的一项，所以一定要跳开旅游看旅游，不能仅仅从旅游角度看。

新的定位还应该站在国家在国际层面的整体战略部署角度来看，把海南岛作为辐射南海地区、辐射东南亚，以及服务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自由贸易港。海上丝绸之路始终没有一个很好的战略节点，如果海南岛仅仅作为一个国际旅游岛的话，它的产业单薄不足以支撑国家海上丝绸之路战略的实现，因此，这次的新定位完全不是从旅游层面出发，如何发展好旅游业来考虑问题，而是着眼于国家的整个战略发展。

国际旅游岛不再是“国际房地产岛”

这次中央文件出台有一个明显不同，就是深入反思了90年代的海南岛搞特区、2009年开始建设国际旅游岛的一些失败的教训，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房产泡沫。

国家建设国际旅游岛，但过去几年一个新增的景区都没有，最后都变成房地产项目了，搞成了国际房地产岛，这不是很可笑吗？

但现在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国家在今年3月30号出台了最新的房地产调控政策，目前在三亚买房的门槛已经大大提高了。如果你没有当地户口，也没有缴纳60个月的社保或者个人所得税，那是无法买房的，这样就限制了那些来三亚买度假房或者投资房的人。而且，从海南全岛来看，增量房的减少也说明房地产不再是海南建设的一个主导产业了，之前海南经济可以说全靠房地产拉动，但是现在包括未来，房地产只会更加边缘化的，它在海南已经率先进入夕阳产业了。

一个非常直观的感受就是，这次自由贸易港的消息宣布之后，海南房地产市场很平静，按理说，自由贸易港较之国际旅游岛的提法要更加重磅，但房地产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而2009年房价瞬间翻了一倍。

这些看似与旅游无关，但其实影响很大。

就拿三亚来说，很多高端酒店都或多或少配套房地产项目，但酒店本身其实并不赚钱，仍然是在依靠地产项目赚钱。如果房地产搞不动了，那资金的流向也会转移到其它地方。所以我觉得在分析海南旅游的时候，不能单就旅游说旅游，而是要有一个宏观的视野把这些因素都联系起来，然后再说旅游。

以前海南的旅游业就是单打独斗，除了跟房地产关系密切，和农业有一些联系之外，其它就没有了，但是当自由贸易港发展起来之后，医疗、金融、航运等这些行业所拉动起来的人群规模比以前要大得多，也会进一步扩大旅游的消费市场，比如说会展旅游、医疗旅游、体育旅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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