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时候,我怀揣着对一身戎装的向往,毅然的踏上了开往部队的列车。那时候,我们住的是老排房,喊的是一二一,叠的是豆腐块,唱的是红色的歌。三十多人的大通铺,承载着我们这些少年,火热的青春。
排房前面有一棵粗壮的榆树,从清明到谷雨时节,榆树上的榆钱开始纷纷飘落。形如小铜钱的样子,随风飞舞,一地金黄。好似唐人施肩吾在《戏咏榆荚》中描绘的情景:风吹榆钱落如雨,绕林绕屋来不住。
每每此时,班长就会下达打扫卫生的命令,其他的战友都少不了会抱怨:“这么多的榆钱,得打扫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而我,却最爱这个时候,因为这些榆钱,总是让我想起,那远隔千里的故乡。
榆钱的定义,是榆科植物榆树的翅果。形状似钱而小,色白成串,因其形圆薄如钱币,故而得名。由于它是“余钱”的谐音,因而就有吃了榆钱,可以有“余钱”的说法。榆钱虽不起眼,却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不仅好吃,而且也可防病保健。在饥荒之年,是一种救人性命的充饥粮食。
真正让我认识,并且爱上榆钱的人是母亲。小时候,家里的生活条件并不好,到了春风吹醒万物的时节,母亲就会带着我去摘榆钱。她挎着篮子走在前面,我扛着铁钩做她的小跟班。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那份欢乐,比春风拂面的滋味还要惬意。
榆钱香甜可口,脆脆的,甜甜的,最方便的是可以直接摘了生吃。母亲用钩子一边摘着榆钱,我就一边把榆钱往嘴里放。母亲打趣地说道:“照你这个吃法,咱们的篮子可永远也装不满。”饱满的榆钱在嘴巴里炸开,口齿之间满是甘甜清新的味道。那时候我想,所谓的春天,大概就是这个滋味吧。
摘完榆钱回到家后,母亲便要开始准备她的“榆钱盛宴”了。用榆钱,母亲能做出各种各样的美食,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母亲的两道拿手作品。
首先是一碗榆钱粥。母亲会先把榆钱摘掉蒂,筛选掉树枝及杂物,用清水洗净,沥干备用。然后汤锅内加入水,加入大米煮粥,米即将熟时加入榆钱。接着熬几分钟,一锅冒着香气的热粥出炉,再加入一勺白糖。碗里有风景,榆钱粥面浮,碧玉出白波,春在微末处,真可谓是人间极品。怪不得连欧阳修尝过榆钱粥之后,都会发出“杯盘粉粥春光冷,池馆榆钱夜雨新”的感叹。
再者是一道凉拌榆钱。将榆钱洗净滤水后,撒入葱花、香菜,辅以少量食盐、酱油,滴入少量的醋。均匀搅拌后,便是一盘青葱滴翠的凉拌榆钱,味道清香鲜美,别具一格。
时光就像一台永远不会停歇的机器,如今的我,已经离开部队九年了,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巧的是,每天上班的路上,我都要经过一棵榆树,一如排房前的那棵粗壮,一如记忆里的那棵温暖。每次见到它,我都会默默地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会回到故乡,也许就在下一个榆钱飘香的季节吧!”
作者简介:陈赫,男,汉族,1992年生于河北邯郸,河北青年作家高研班结业。曾服役于解放军某部,新作发表于《四川文学》《星星》《诗潮》《诗选刊》《诗林》《草堂》《牡丹》《石油文学》《延河》《香港文汇报》《解放军报》等数千家报刊,先后获得第三届农民诗人奖等全国奖项多次。现为某纯文学杂志编辑,中国邯郸·雁翼诗社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