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开时节,我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天高气爽,日暖风清,村子四周的田野里到处都是金黄色的油菜花,空气中弥漫着油菜花那种略带辛酸的独特气味。
“姐姐——”一个提着竹篮的小男孩跟在他的姐姐身后,在油菜花地里边走边喊。
我走向油菜花,走向小男孩,走向我的童年。
“姐姐,我要跟你去挑地菜。”我提着父亲为我编织的小竹篮,跟在姐姐身后说。
姐姐背着一只大背篓,和同龄的小姐妹们向油菜花地里走去。见我跟在身后,她便把我拦住,说:“弟弟,你别去。”
我问:“姐姐你能去,我为啥就不能去?”
姐姐说:“姐姐是做事的,弟弟是读书的。”
油菜花是黄色的,姐姐的脸也是黄色的,我知道那是因为缺乏营养的缘故。姐姐只读完小学就不上学了,因为她要帮家里做事,种田割草洗衣做饭挑地菜,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星期天,我就跟在姐姐身后,我只想帮姐姐做一点什么,好减轻她的辛苦。我说:“姐姐,今天我不读书了,我跟你去挑地菜。”
姐姐用她那粗糙的手摸了一把我的头发,就带着我走进了开满油菜花的地里。
春天的油菜花,无边无际,就像黄色的海洋,我们也变成了游进海洋的鱼儿。童心未泯的我,早把挑地菜的事忘到了脑后,和小伙伴们在油菜地里捉蜜蜂,追蝴蝶,挖泥鳅,把细细的油菜梗子折下来接在一起跳绳:
李花白,桃花红,
油菜花开黄彤彤。
“弟弟,回家了。”姐姐叫我,她已经挑了满满一背篓地菜,头发上粘了好多黄色的菜花。这时我才想起,我的小竹篮还是空的,回家一定要挨妈妈骂了,心情沮丧得想哭。
姐姐看穿了我的心事,便从她的背篓里抓了一把地菜放进我的小竹篮里,还用手捏了一把我的鼻子:“淘气鬼,走吧。”
姐姐虽然没有读很多的书,但她却知道很多我不懂的事情,我问油菜花为什么总是一种单调的黄色,它的气味为什么是辛酸的,油菜花地里为什么有蜜蜂还有蝴蝶?可是姐姐不告诉我,只是说:“等你读完书以后会知道的。”
我的书还没有读完,姐姐就走了,她当了别人的新娘,这是我们那里的风俗,姑娘大了就要嫁人。
姐姐是从油菜花地里走的,背着她那只背篓。姐姐临走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摸了一把我的头发,说:“弟弟,姐姐要帮别人做事去了。”
姐姐就那样走了,油菜花是她的嫁衣,蝴蝶是她的伴娘,蜜蜂为她唱着出嫁的歌,她把自己油菜花一样的青春留在了春天的田野里。
我走进春天的田野,看着那个跟在姐姐身后的小男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油菜花的海洋中。
油菜花又开了,姐姐,你在哪里?
作者简介:
伍秋福,笔名秋人,广西作协会员。作品散见《广西文学》《滇池》《红豆》《短篇小说》《雪莲》《北方作家》《小说选刊》《小说月刊》《小小说选刊》《北方作家》《荷花淀》《南方文学》《天池》《精短小说》《上海故事》等刊。曾获中国作家网短篇小说奖、浩然文学奖、广西群众文学奖、《今古传奇》优秀小说奖、冯梦龙杯短篇小说奖、登沙河杯短篇小说奖、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奖、悟道杯微型小说奖、中国人文在线长篇小说奖、广西第九届、第十届小小说奖,有作品入选各种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