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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 | 视觉之外的内风景——瓦库读画有感

旅游 中国文化传媒网 2022-05-02 11:37

时间会有多快?似乎无从体察。它无色,无形,无声,从来都不会惊动你。光阴连绵,时日滔滔,你沉溺其中,极少意识到正有无数的分分秒秒不停地掠过你,并且一去不回。也许唯当某个深夜,你坐在某个能让自己感到安适的角落,偶然想起与这小小角落的缘分,你想起早先某个晚上来到这里,坐在那张桌子的哪个侧边,当时都有什么人,喝过什么茶,聊过些怎样翻江倒海的话题,以及你们散场时,夜空中正浮着一弯怎样的残月……那一切清晰如昨,然而细细一算,那竟然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唯有在那个蓦然回首的时刻,时间的速度才能豁然显现。而这个让你对时间有所惊觉的场所,却仿佛是静止的;在所有随着时间飞逝的事物中,似乎唯有这个角落,一直停在这里,等在这里。

那个阳光如雪的下午,我应友人之约来到瓦库,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捡个什么角落坐下来。我捧着半杯陈年寿眉,沿着大钝角的弧形走廊,慢慢看一个人的版画。走廊的墙壁由亚白色涂料涂覆,哑光,微微毛糙;墙上的画框均是简装,大小深浅,格式不一,显然并没有经过刻意统筹。从弧形走廊到小厅,以及各处转角、廊柱,墙上的版画疏疏落落,总数不过三十来幅。创作时间呢,我看了看,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延续至今。品类也不强调统一:黑白若干,彩色若干,木刻若干,胶板若干,多至一个序列,少至一两幅。这真是好。不整齐,甚至足够松弛,有点东一榔头西一棒,正是我们从所经过的嶙峋生活中所获得的本来印象。

艺术 | 视觉之外的内风景——瓦库读画有感

马勇作品 图片由活动方提供

 

画者马勇,与我同姓。我想了想,似乎有印象,又确实没见过,总之是陌生的。这样更好,不至于让某种令人不悦的“熟悉”先入为主地左右观感。毕竟,人们无论活成怎样的面目,大抵是泡在生活里面,顺着某种庞大的惯性一路飘浮,直到终老。这么过一生也不是不可以。其中的一些人,也曾挣得个赫赫扬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让众人鼓过掌叫过好,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不过这些个热闹,终究不堪斟酌。略一掂量,那华美的袍子缝里还是往下直掉虱子,实实的没意思。只有极少的人,在极偶然的时刻,才能撇开那个庞大的惯性和漩涡般的“熟悉”,进入衣带渐宽终不悔的自在境界。创作也好,欣赏也罢,要是碰巧赶上了这样的时刻,那就有福了。

这些版画最早的创作时间记录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早期序列中有一幅,刻的是大雪天的树林和正在林间雪地上贴地低飞的鸟儿。这是许多似曾相识的事物里的一部分。但这一次相识,又有些不一样,就是真切地觉得鸟儿贴地低飞穿过树林的情景我曾经看见过。那是1989年冬天的创作,刻的是一场雪后去黄河游览区时候画的速写。1989年冬天,那是我大学毕业落户郑州后在这个城市经过的第一个冬天。那一场大雪我之所以记得十分清楚,是因为我曾经在雪后约了几个一起在高校就职的年轻同事,到桃源路一家小照相馆里租了相机,到金水河边的树林里踏雪拍照。彼时老郑大校园西边的兴华北街还是小土路,穿过金水河的小桥是石板铺成的,其宽度只能容许一辆三轮车勉强通过。我们在树林里踩雪,到小桥上合影,我不记得我是否曾经也遇到过急于觅食的鸟儿,但画幅中的树林,剪影般的黑色枝干,正是记忆中那种一动不动的样子。那些美妙的黑色树干就那样刻在我的记忆里,已经三十二年了。三十二年前,那个身穿火红羽绒服、在雪地上肆意嬉闹的傻子,如今已经成了站在瓦库走廊上透过一幅画遥望过去的“过来人”。

“1989年”的落款让我有几分恍惚。我当时所见的雪,与眼前这小小画幅里的雪,原是同一场雪。落在我们记忆里的树林和飞鸟,也似乎一模一样。枝丫横斜的黑色剪影撇开了细节。显然,这位画者非常明确应该把情感落实到哪里。他的刻刀有着果断的取舍和格外凝练的叙述力,似乎每一次落刀,都点到了时间的七寸上。于是,时间就停在了那里。直到这个被看见的时刻,时间才慢慢醒转。

也是到这个捧着半杯白茶抬头读画的时刻,我才隐隐感觉到处身巨大城市之中的这个小小角落,它究竟以什么吸引了我。就是这种奇异的停顿感——不是所谓的“慢”或“悠闲”,就是停顿,静止,是心无旁骛,在众人呼啸前奔的热闹里,坦然于原地不动。它仿佛是从时间的落瀑中剪开的一个孔洞,一旦进来,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热闹便不存在了。这小小的角落,有着亚白灰泥涂覆的墙壁,有着青砖地面,叠瓦隔断,老木头打成的长方茶桌和老棉布窗帘,有着以各色瓦罐陶瓮养着的枝丫横斜的花木,以及疏落的滴水声。这样的风格,正在被许多城市里的许多小馆子仿得如青出蓝。不过,总是有某些东西,正如绘画或所有的艺术品,只能由创造成就,仿是仿不来的。那到底是什么?说不清楚。就像一个挑食的人突然迷上了某种古怪小吃,或一个敷衍了事的人蓦然跌入一桩爱情,你可以为这些事找到一万个理由,但其实你很难说清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摒弃速度是不可能的。我们是附着在一个飞速公转的星球上的蝼蚁。这个球体在绕日公转的同时,还以每天八万里的速度自转一周。在两种速度交加的基础上,我们不可能有一秒钟的停顿,我们从来没有、也永远不可能停下来。静止乃是人的幻觉。也许正是因为我们永远无法停下来,所以,令人震惊的艺术固然是表现强力和运动的艺术,但令人迷恋的艺术,一定是高超地表现静止的艺术。

艺术 | 视觉之外的内风景——瓦库读画有感

马勇作品 图片由活动方提供

 

万物各有趋向。但其中总有一些,会与我们不谋而合。

我在那些墙面之间反复走动。眼前的《春分》湿漉漉的,其中的鹿群几乎没有动作。它们在休憩,停在那里,犹如几个犯困的孩子。作为背景的草木显然不是途中,而是目的地。我想,这位未曾谋面的画者,大约是个有毅力扫荡杂念的人。他的版画放到这里展览,真是太合适了。于是折返再看他的鱼,他的荷花,他的猫,他的树林,椅子,他展出的唯一的马。画框在壁,那种力道不是输出的,而是吸引的,似乎不是要呈示什么,而只是在墙上挂一面镜子,让你照见你自己。这让我想起曾经在各地看过的老戏台。那些老戏台,除了旅游旺季,其他时间都是空着的,其中有一些,一直都空着。不过,每一次看见它们,我都会被那空场勾住,站在戏台前驻足不前。往事——经过的或转借的,在记忆里出将入相,轮番登场。所谓吸引,就是这样吧。

后来认识了,才知道马勇原是科班出身的版画家,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读于西安美术学院。象牙塔的涵育对人的影响往往是根基性的。那个时代的美院学生,遇见过太多的新生事物。马勇说:“外在的风景转瞬即逝。在视觉之外,我更想表达的是内风景。”我相信静止的体悟与营造,唯有具备独特内在感受、在艺术语言的使用中懂得节制的艺术家可以做到。其实,在捧着茶杯看画的那个下午,挂在叠瓦隔断侧面的《椅子》早已悄然泄露了马勇的方向。正如我们所栖居的这个星球一样,此人的安静里,有大动作。

 

责任编辑: 4161H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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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也是有底线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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