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青出于蓝,指的是草本染料蓼蓝中提炼出的青色,比蓼蓝之色更深浓。因此,可以说先有了蓝,再有的青。但是,在瓷器的发展中,却是先有青瓷后才有蓝彩或蓝釉瓷器。最早的原始青瓷距今将近3500年,而 直到唐代才初露峥嵘,完全的纯蓝釉色迟至元代晚期方称大成。
蓝釉从烧制温度上来看,可以分为低温蓝釉和高温蓝釉两种。无论是高温蓝釉还是低温蓝釉,都是以氧化钴为着色剂经不同温度烧成。从目前存世和出土的陶瓷器物来看,唐三彩器物是最早出现以蓝彩为装饰的古代陶瓷器,唐代的三彩器属于低温釉陶,在釉中加铅当助熔剂,经过800度左右的高温烧制而成。唐三彩以黄、绿、白三色较为常见,蓝色相对稀少。蓝彩在唐三彩中的表现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与其他釉色混合使用,极显色彩之斑斓绚丽;另一种是单体的纯蓝色,此类器物更加名重稀少。
故宫博物院藏元代蓝釉白龙纹盘
宋代可以称为蓝釉的陶瓷器物数量极少,关于宋代青花瓷的说法目前学界还未统一认识。另有影青、孔雀绿虽属蓝色调性,但与之前后的蓝本质上相去甚远。钧窑、汝窑的天蓝釉有蓝的影子,但它的呈色机理是氧化铁作用的结果,与蓝釉中氧化钴变异路径风马牛不相及。
元代蓝釉是蓝釉发展史上的里程碑。元代景德镇成功创烧“高温钴料蓝釉”,与青花、釉里红、枢府瓷并称为元代四大顶级的珍品瓷器。元代的蓝釉属于高温石灰碱釉,釉的黏稠度高、附着力强、釉层与胎体结合紧密,蓝色浓郁艳丽,宛若天然蓝宝石一般。于是有人称这种釉色为“宝石蓝”“霁蓝”“积蓝”“祭蓝”等。
元时,用于烧制蓝釉瓷的进口钴料非常珍贵,因此,元明之际习称蓝釉为“宝石蓝”,言之有凭。元代蓝釉瓷的种类有三:纯蓝、蓝地雕画白花、蓝釉描金,此三种元代蓝釉器至今均为瓷中瑰宝,得之甚难,求之奇贵。
扬州博物馆、颐和园管理处、法国吉美博物馆分别藏有同型蓝釉白龙纹梅瓶,此三件蓝釉龙纹瓶造型铿锵有力、体态健硕,纯蓝的釉面上,白龙腾跃,龙之姿态矫健而豪迈,龙之身边几缕祥云飘荡,如此蓝白之间,既对比分明、动静相宜,又气势恢宏,动人心魄。故宫元代蓝釉白龙纹折沿盘,虽无梅瓶之雄健体态,但也于蓝白之间彰显出大国的无限排场。故宫博物院藏元代蓝釉描金匜属于元代蓝釉器中的另一名贵品种。此匜造型唯美,线条圆润流畅,蓝上金色轻盈优雅地点缀其上,可谓华丽与素静并存。按元制,至元八年后“瓷器上并不得用描金生活”可知,此类蓝釉描金器属于极稀少的一类。
高温蓝釉在元代的成功烧造,为明、清两代蓝釉的繁荣发展奠定了技术基础。明代从创立伊始就烧造蓝釉,在元代的基础上,不断推陈出新,呈现出欣欣向荣的面貌。
上好的蓝釉瓷器色泽莹润,釉面亮洁,泛着珠光宝气,在蓝色的谱系中可做正蓝的标本。明代宣德时期的蓝釉瓷在明代蓝釉瓷中成就最高。此期之蓝釉瓷不仅蓝的纯度高、色泽正、光彩好,更有器形多、装饰精、造型美等特征。因此,在瓷器发展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宣德时期还创烧了洒蓝釉,又叫青金蓝釉,这种釉的施釉方法是用竹管蘸上蓝釉汁吹在器物的表面,经高温还原焰一次烧成,由于吹的力度不均衡,在器表形成了厚薄不均、深浅不同的斑片,浓重处釉层较厚,薄处则露出白地,釉面上仿佛蒙上一层雪花,烧成后就有了“片片留白、如雪花飞舞”般的斑驳釉变效果。首都博物馆藏宣德洒蓝碗、景德镇考古所藏宣德洒蓝暗刻云龙纹罐等,为宣德洒蓝釉的标准器,彰显出宣德蓝釉工艺水平的高妙。
清代时蓝釉的烧造更上一层楼,无论从数量上、质量上,还是品种上,都远远超越了明代。除宝石蓝釉(霁蓝釉)、洒蓝釉继续烧造外,又创烧出色泽较霁蓝更浅淡的天蓝釉。此外,蓝釉装饰方法也更加丰富多彩,在描金、蓝釉白花之外,出现了刻花、印花、浅浮雕花等。
景德镇考古所藏宣德洒蓝暗刻云龙纹罐
明代《明太祖实录》卷四十四:“洪武二年八月‘今拟凡祭器皆用瓷’”。自此,瓷器不仅在一般性的社会生活中风靡,在礼乐典章的神圣场合也占据了最重要的地位。明代洪武的这一规定,使得此后的瓷器生产迎来了新的阶段。清代,“初延明制,坛庙祭品遵古制,惟器用瓷。”清乾隆时修撰《钦定皇朝礼器图示》规定:“天坛正位尊用青色瓷,纯素,通高八寸四分,口径五寸一分,腹围二尺三寸七分,底径四寸三分,足高二分。天坛从位爵用青色瓷,通高四寸六分,深两寸四分。两柱高七分,三足相距各一寸八分,高二寸。”
文献中对于祭祀天坛用瓷的颜色泛指“青色”,具体是何“青”,并未明确,但是从存世器物中的蓝釉鼎、尊、爵、觚、壶等形制来看,明清之蓝釉器显然是祭器之类,蓝釉瓷理应归为“青色瓷”的体系内。如此,方会有“祭蓝器”之称。清陈浏《陶雅》记道:“积红即祭红,同为祭品中贵重之器皿也,祭蓝亦然,今唯以积蓝称之”。这段文字更加清楚地证明:清代蓝釉又称积蓝、祭蓝,是祭祀重器。正是《钦定皇朝礼器图示》中所指出的“青色瓷”。
晚清的学者书中曾经提到过一种名为“毡包青”的颜色釉需着重说明。此类称“毡包青”的釉色瓷器存世量不大,其名声亦不如“霁蓝(祭蓝)釉”瓷显赫,有时,人们把这种“毡包青”釉瓷与祭蓝混称。于是,霁蓝、祭蓝之称越来越普遍,“毡包青”之名几近湮灭。
许之衡《饮流斋说瓷》:“至若青色之较浓者,曰天蓝、浅蓝……至于蓝紫相和,而蓝尤浓厚者,曰毡包青。”在这里,许之衡将浓青归入蓝色系内,蓝紫相和蓝之浓厚者称为“毡包青”。《陶雅》记载毡包青釉瓷器“表里皆如浓深之积蓝(即霁、祭蓝釉),而釉质发亮,亦名曰玻璃釉,康、雍、乾三朝皆有之”。南京博物院藏有清“毡包青”牲尊,此件器物虽称“毡包青”,实际上正是现代人们所习称的深蓝,此类色彩,有时也会被冠以“茄皮紫”的俗名。前有雅称“霁蓝”“积蓝”“祭蓝”诸种称谓,后有“茄皮紫”之俗名,于是不俗不雅的“毡包青”自然也就被人们忽视不提了。曾经的“蓝紫相和,而蓝尤浓”的“毡包青”消失在了蓝色的迷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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