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红流澎湃》的“真·朴·实”

2020年11月首演并成为广东省艺术节开幕戏的歌剧《红流澎湃》，观之如海风吹来、如山花绽放、如星星之火闪闪，令人为之一喜。

在广东这片红土地上，似乎很少青睐歌剧这个舞台艺术品种，几十年来创作的歌剧数量不多。今终被民族歌剧之潮唤醒，有了一部步入民族歌剧阵营的新戏，这岂不是广东歌剧的星星之火？几年前，广州大剧院出品了歌剧《马可·波罗》，创作团队外来力量偏多，力图走国际路线。《红流澎湃》的问世促单成双，或成对峙双峰，对岭南形成歌剧新格局而言，功莫大焉。建此功者属南方歌舞团，这名称虽偏生，其实历史悠久，此团原名“广东民族歌舞团”，始建于1953年，现在是广东省文化和旅游厅下辖单位。南方歌舞团初入我视野，是其五六年前创作的一部名叫《烽火·冼星海》的音乐剧，在南方歌舞团的节目单上，还有一部音乐剧叫《六祖惠能》，可见南方歌舞团一直在音乐戏剧方面暗暗下功夫，于今终于在歌剧领地上拔地而起。

广东的剧团选择本土题材，再恰当不过。彭湃是党史上早有定论的先驱人物，当然当歌，然我辈人又能说出多少他的故事？遑论更年轻的“80后”“90后”了！如今，有了这样一部歌剧，寓教于剧，在我看来，其形象化的教育作用当超过文字和图片。而今创作歌剧，动辄全国总动员的模式似已成常态。南方歌舞团的实力做不到这一步，这部戏聘请的省外创演人员有：编剧游暐之、指挥王燕、灯光设计胡耀辉、主演毋攀和刘洺君，属于少到不能再少之类。其他创演人员均出自本地、本团。作曲家杜鸣无疑是此中的领军人物。近年来，歌剧和舞剧已经成为他艺术创作的两翼，且时有佳作诞生。杜鸣多年前从湖南南下，广东成了他的第二故乡，本土题材的创作于他而言，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可以说，他是这部歌剧音乐创作的最佳人选。总导演谢晓泳是南方歌舞团原团长，多年以前曾凭借文华大奖作品——舞剧《边城》蜚声业界，如今执导歌剧，皆因热爱与执着，在圆梦的同时也在努力探索一条导演歌剧的新路。从旁助力、与其一道圆梦的是广东资深戏剧导演王佳纳。各自起到重要作用的还有舞美设计吴天、服装设计孙玉玲、音响设计陈珞、声乐指导穆红等人和不能不提的珠影乐团。

尤记去年春夏之际，我与《歌剧》杂志主编游暐之同赴成都观剧，暇时走进杜甫草堂，无心关注杜甫，她跟我念叨的就是这个戏的剧本。《红流澎湃》以彭湃短暂的一生为贯穿线，聚焦其领导海陆丰农民运动的几个核心事件，以颇具代表性和戏剧性的几个故事，勾勒出彭湃及追随他的革命者的奋斗历程。全剧两幕六场，序与尾声遥相呼应，紧凑、干净，人物性格鲜明，故事不拖泥带水。除彭湃之外，剧中还有几位确有其人的角色，如彭湃的妻子、与他志同道合的蔡素屏，彭湃的母亲周凤，彭湃的祖父彭藩，在彭湃的感召下走上革命道路的农会代表张妈安和与彭湃一起牺牲于上海龙华监狱的杨殷等四位烈士。这些角色的设置和铺排，让这个戏有了历史依据。此外还有几个角色是虚构人物，如代表反动势力的地主乡绅陈宗仁和某县县长胡步清，心地善良却不理解彭湃的管家伯，还有一个叫田渔鼓的讲述人兼农会干部。虚拟人物与真人同台，既衬托出真人之“真”之“实”，也因安排得当而增强了戏剧效果。例如作为次要角色的田渔鼓，在序之后、一幕一场开场前抱着渔鼓登场，其穿戴也是民间艺人的打扮。他唱起：“潮头汹涌海陆丰，天地跃起一条龙。”瞬间就把时空拉回到近百年前。说唱艺术的有机融入，使得戏在开场时就显出朴实的、接地气的民间腔调。随着“思想起，心潮涌”的意犹未尽，他已加入到角色之中，成为彭湃身边的一员。田渔鼓这个角色时入时出，出入自由，着实使易呆板的歌剧具有了戏剧性和观赏性。当然，观众的关注点更多的还是集中在彭湃身上。舞台上的彭湃，从乡村富家子弟留洋，到归来进官府任职，到辞官、接近百姓、感受民间疾苦，到继续转变观念、亲近黎民、放弃家族遗产中最重要的田契，到率领农会众人与反动势力面对面地进行斗争，直到最后就义前与狱友一起唱出“共产党万岁”，环环相扣、实实在在、顺理成章、一气呵成。

特邀男主角的扮演者毋攀是一位青年男高音，却已有20部中国歌剧主要角色的演出经历。他十分注意角色渐进中的逻辑变化，塑造的人物令人可信可敬，因而最后的咏叹调听来不仅不突兀，还有很强的代入感和精神洗礼作用。

杜鸣的音乐选用了一段海陆丰的民歌作为素材，在此基础上搭建的音乐主题简明、昂扬、上口，有吟诵的韵味，也有深沉的内涵。这个音乐主题在剧中多次出现，对主要人物特征的树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除了渔鼓，杜鸣还在乐队中用了椰胡、秦琴、竹笛、唢呐和大三弦，这些民族乐器的融入使得此剧的民族感更加鲜明。在指挥看来，乐段之间的顺畅衔接、调性色彩的圆润过渡、配器的精炼讲究，都是其主要特色。

舞美的简朴也大出我所料，主体的背景竟然是钢笔画的风格，边角略施淡彩。这种简约的风格大约可说明两点：一为节省资金，二是自有追求，也可能兼有。观看下来是完全可以接受并欣赏的，因为毕竟没有追求奢华的大制作，与百年前的历史真实或也接轨。

《红流澎湃》是一部以“真·朴·实”为追求目的的歌剧，希望它在这坚实的路上继续走下去，成为“百年百部”中的歌剧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