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青绿”语言,同样的琴瑟相谐,却呈现出不同的“青绿”意象,春晚版“青绿”的再一次出圈,又一次唤醒了“青绿”意象与公众审美情感上的共鸣,也证实其作为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示范意义。剖析再次出圈的因由,除去对艺术作品精益求精的追求态度外,在于抽取“青绿”舞段,以“春晚”场域来形塑“青绿”的“江山”意境。“青绿”本是舞蹈诗剧《只此青绿》中王希孟“心中竹”的诗意化呈现,在整个诗剧中具有推动性意义,同时,它也是传统山水画中设色过程的呈现。而编导抓住“设色”想象这一构思,纳入“春晚”场域中,作为春晚节目,则是实现一个去语境化和再语境化的转化。所谓“去语境化”,是指抽离诗剧中“青绿”片段,让其脱离原有的剧中语境。而“再语境化”则是把这种片段化诗意、具有“效果历史”的舞段赋予新意的语境之中。这种熟悉的陌生感,生发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莫名激动,体验机制中的“美好”再度被唤醒,却给予精神感召是另一种别样的认识。
细究作品“转域”重塑的创作手法,主要体现在立意、结构和要素三个方面。
首先,从作品立意来看,实现了致“人”到致“物”的转化。在原舞蹈诗剧中,“青绿”是作为整体中的部分而存在,其立意同为致“人”为“人民”,突出的是致敬缔造传统技艺及文化的手艺人,传扬的是“你”“我”都是时代中的展卷人。而在春晚版“青绿”中,则立意为致“物”为“江山”,突出的是强国于“我”中自信彰显的文化气度,传扬的是后疫情时代“我”于强国之下的美好期许。
其次,从作品结构来看,实现了从“片段化诗情”到“整体化意象”的转化。从舞蹈诗剧中移植出的舞段,纳入举国欢庆,共襄盛世的“家国宴”上,赋予了“青绿”新氛围,呈现出“江山如此多娇”的深邃意境。在原先“静雅”致美之上,纳入“容丘壑”之心胸,变“沉闷”抒怀之情为“磅礴”自豪之情。磅礴之势是春晚版“青绿”节目的呈现氛围,影像语言的运用为“设色”赋予新想象,在泛黄水纹的绢纸上,银色群山的显现,宛如“心”中河山的若隐若现,犹如“山舞银蛇”般飞舞于祖国原野之上,带有“试比高”的豪气与“看今朝”的自信。
再次,从作品要素来看,实现了异构同“意”的表达手法,在节目中有三处异构,其一,在“女性形象”上采用“局部特写”来替代“追光聚焦”。“女性形象”是编导依据《千里江山图》中层峦叠嶂的险峰群,而设定为女性人物,用“高峰髻、瀑布袖、远山眉、青绿腰”等极具有女性意识的艺术符号,对险要、陡峭、恢弘、壮阔的山峰,进行视觉心理的反差化处理,用沉稳缓慢的琴瑟之音和戛然泛起的混合音效,“水声”与“鼓点”之促动,配合着“灼灼舞姿”去演绎着“磅礴之势”,尽显“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之气象。其二,在“轮回幻象”上采用“二维平面”来替代“地台旋转”。“轮回幻象”是舞蹈诗剧中时空交错式的维度转换,采用多圈层的旋转地台和人物雕塑般静止造型,来表达传统文化递藏中的时空流转。而在春晚版中,遵循“三维空间二维化的画卷平面”的视觉成像原则,运用如“镜头之形”“镜中之意”“镜外之象”的半实半虚圈形舞台装置,让“镜”中舞姿流动地呈现“画”中一景,山河日月在“镜”中隐显,如斗转星移而呈现出延绵之气韵。其三,在“设色呈现”上,采用“视觉成像”来替代“心中成像”。“设色呈现”是舞蹈诗剧中“青绿设色”想象呈现的构思,在舞台上,舞者通过肢体和调度去营造出王希孟心中“青绿”的创作呈现过程,从编舞技法来看,属于心理意识的写意化描绘,而在春晚版中,采用了AR技术,运用二重空间设影融合,营造出一种视觉成像的画面。第一重是“镜”中投影,由笔墨单绘,到墨色晕染,再到青绿着色的“作画”过程。第二重是“镜”外投射,苍穹屋顶的墨色山水到青绿山水的旋转流动。这双重设影把舞台版的流动式横向展卷,转化为旋转式影像投射。
由此可见,春晚版“青绿”的媒介重塑、情境重设、氛围重造的“再语境化”创编,打破了传统肢体语言的情感逻辑,抓住视觉成像的“幻境”呈现,实现了艺术性、美学性、情感性的超越,造成了意料之外的“惊喜”“惊叹”与“惊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