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 | 与“山鲁佐德”拔河

文中提及的部分书籍

我每年会选一部分看过的、暂时用不到的书运回老家。国庆假期是个收拾书，然后送回老家的好时候，毕竟天气不冷不热，时间充裕，还可以足不出户就锻炼身体。以前旧书摊多，穿街走巷就能有所收获。受疫情影响，近几年，我去书店的次数少了，从网上买的书多了。结果收拾书的时候发现，很多书很久之前买过，久到自己都淡忘了，所以看到了还会买。尤其是在书店或网上看到很多文集拆散后可以买单本，结果很多时候会买重，例如波兰作家显克维奇的《你往何处去》等。但是当打开箱子，记忆又会迷途知返，当我把书架整理下，写作的思路也会清晰起来。或许这就是明代王阳明所说的：“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收拾书的时候，我看到喜欢的书就会随手翻几页，寻找当初的记忆碎片，而暂时忘记了我的任务是把书装到箱子里。有时我看的时间会长一点，那个时刻书就成了试图拯救自己的“山鲁佐德”（《一千零一夜》中讲故事的人）。书要留下来，甚至留在书架上。“至道无难，唯嫌拣择”。在这场留下还是运走的拔河比赛中，我跟书互有胜负。当然，每过一段时间也会产生一些需要被清理的书，我会先让朋友挑选，剩下的则拿到旧书店去。

书架上的书是流动的，我从中能看到自己阅读重点的变化，想法的改变。有时精神的洗礼、观念的改变，只表现在某本书在书架上摆放位置的简单变化。书架上能留下的书都是经典中的经典。我的书架上至今还保留着2001年买的陈忠实的《白鹿原》、2003年买的法国作家塞利纳的《长夜行》等。1992年，学者郭宏安翻译的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诗集《恶之花》由漓江出版社出版，郭宏安写的序言就有192页，相当于一部论着，这种翻译态度自然要多学习，书自然要留着。在“元宇宙”红起来之后，我把最早提到“元宇宙”的小说——美国作家斯蒂芬森的小说《雪崩》，放在了刘慈欣的“地球往事”三部曲旁边。

类书很难被放到箱子里，因为内容太过丰富，需要翻阅的几率高，例如《艺文类聚》《太平广记》《锦绣万花谷》《夜航船》《子史精华》等。我会把不同版本的书集合起来放在书架上。对需要研究的作家，我会买能看到的中英文版本，例如莎士比亚、托尔斯泰、乔伊斯、福克纳、库切等人的作品。对自己喜欢的作家，则会买同一本书的不同版本，例如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张炜的《九月寓言》等。

除了所学专业、个人爱好等原因，中译本价格的突飞勐进也是我书架上原版书越来越多的重要原因。值得一提的是，2013年的北京图书节是在奥林匹克公园附近举办的，美国作家福克纳的小说《喧哗与骚动》（诺顿版）是我花10块钱捡的漏，因为这本书的第69页、70页印错了。现在即使花一二十倍的钱，也买不到这个版本了。

当然，我会把几本童书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因为女儿有米回老家了，每天跟我视频的时候她就会说：“爸爸，你在家里吗？我要看看我的玩具……我要看《毛毛虫搬家》《狮子王》《不当馋嘴猫》……”女儿的书架放在客厅的正中央，大人重视阅读，她也喜欢阅读。每次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大人会故意漏掉其中的几个元素，让她补充进去，这样她慢慢地就记住了。

有些有特殊意义的书并非名家名作，也会在书架上不可撼动，例如《折不断的炊烟》和《山女的世界下着雨》。

《折不断的炊烟》是一部源自生活的小说。我在湖北襄阳曾因工作原因遇到农民作家周春兰，她在艰苦的生活环境中始终坚持读书写作。她只有初中文化水平，却凭借惊人的毅力写出了长篇小说《折不断的炊烟》。这部24万字的小说于2012年出版，那年她48岁。《折不断的炊烟》中的周任玉凭借写作获得了人生的尊严，找到了人生的价值，生活中的周春兰也是如此。周春兰还在家门口办起了公益书屋。她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份感动在5年后还在持续。2019年11月1日，中国新闻出版广电集团总经理李忠和我作为评委，参加中宣部、农业农村部主办的全国乡村阅读榜样评选，看到其中一位候选人叫周春兰。正是她。但她的自我介绍材料那么薄，于是李总和我现场讲述了她的故事，为她的材料做了补充，各位评委也深受感动。让我们欣慰的是，周春兰成为2019年全国“乡村阅读榜样”之一。

《山女的世界下着雨》是一部从日记中打捞出来的小说。以前“阅读改变命运”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句子，可是河南女作家石淑芳的故事告诉我这句话就是人生。2014年11月，我有幸见到了石淑芳女士。她出生在河南的一个小山村，跟外界联系并不多的小山村里的女孩怎么就有了文学梦？或许对阅读的热爱、初中语文老师对其作文的表扬都是重要的因素。她认定：“人不光靠麦子活着，还有信念。”从1985年到2003年，她写了85本日记。她从中挑选出了108篇，经过3年多的整理成为一部小说，这就是2009年出版的小说《山女的世界下着雨》，那年石淑芳38岁。石淑芳从生活中打捞诗意的行动让人感动，作品中的生命力更让人感动。正是这种洋溢在字里行间的精神追求，感染着她身边的人还有读者。《山女的世界下着雨》只是“百位农民作家百部农民作品”系列丛书中的一部，还有更多的故事等待人们去挖掘。

正是像周春兰、石淑芳这样的榜样让我们认识到读书写作的价值所在。我特别喜欢作家张承志的一本书——《以笔为旗》，业内专家学者、阅读推广人都是以笔为旗的人，都在用心为全民阅读的推广摇旗呐喊，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基层的阅读榜样走上全国的舞台，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光芒。

书房是琅嬛福地，储存着多彩的世界；书籍是金牌导游，让我看到最美的风景。这汗牛充栋的书房都是“冲动”导致的“充栋”。书，买到就是赚到，距离下次“充栋”估计不会超过一年。与“山鲁佐德”拔河的约定届时会再次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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